46岁才明白，什么是爱

        铁军（化名）说话的时候喜欢安静地看着你，当他表达了生活中他不太可能表达的那一面的时候，他会突然停下来，好像很陌生似的，当他确认那真是自己说的话的时候，他就会不好意思地笑笑，脸上写满了憨厚。
        昙花一现
        我和前妻锦云（化名）在1981年的“五四”青年节联欢会上认识，到她丢下儿子离开我时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四年多一点。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见到锦云时，她美丽优雅，说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，一下子就打动了我；而那时的我年轻率直，开朗大方，很快也引起了她的注意。晚会结束后，我们一帮年轻人去餐馆继续玩。我和锦云本来坐在不同的桌子上，但是大家都开玩笑说我们是天生一对，硬把我们拉到一张桌子上。我看她，她也偷眼看我，她的脸红扑扑的，像盛开的桃花一样娇艳，我们一见钟情了。恋爱的日子一切都那么美好，我每天接送她上下班，我把她送到单位，她又反过来送我，送来送去，那路好像总也走不完似的。一年后，我们结婚了，又一年，我们的儿子出生了。在我们爱的小巢里，大人的笑声、孩子的咿呀声、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汇成了一支欢快的生活交响乐。
        铁军呵呵地笑了，那是他生命中一个美好的开端，但随后他就大声地叹了一口气，马上，他被自己的叹息声吓了一跳，他略显窘迫地搓了搓有点粗糙的大手。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等生活由激情归于平淡后，锦云开始沉溺于麻将。她上班是三班倒，一下班，她连招呼都不打就直奔麻将室。那个时候又不像现在有便捷的通讯工具，通常是我在家焦急地担心她，而她却在牌场酣战。那时我也是年轻气盛，每次她打牌回来，我不是好好规劝，而是和她吵，我吵她也吵，后来发展到摔东西，打架，家里的东西被我们摔了个精光，最后赌气离了婚。我想要是换成现在的年纪，我肯定不会那样草率，肯定会包容的，可是那时候因为年轻，我们不懂得互相谅解。29岁不到，我离婚了，儿子跟了我。
        一个男人带着三岁的孩子过生活，那种艰辛，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的。记得刚离婚时，有一天晚上，儿子醒了喊着妈妈想尿尿，但是当我把灯打开，儿子看到是我，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，他喊着“我要妈妈”，当时我真是觉得揪心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！
        铁军的情绪有些激动：“说心里话，那么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过，且不说日子苦，从内心来讲，我是很寂寞的，但是为了儿子，我都忍了！”铁军点起一根烟，似乎想岔开思路，不再去回忆十几年生活的苦楚和孤单。
        纠缠不清
        1998年8月，我的一个好朋友出国，让我帮他照看房子。我不知道，这件事把我推上了人生的十字路口。就在我和儿子搬到朋友家后不久，对门也搬来了一个叫流翠（化名）的女人。她身怀有孕，却一个人住。后来我们渐渐熟了，我才了解到她是外乡人，丈夫嗜赌如命，输了钱就回来打骂她，她不堪虐待，一个人带着身孕就逃了出来，身边也没有什么钱，日子过得挺艰苦。我很同情她，就经常买菜请她帮我们父子做，让她也吃个便饭，算是间接地帮助她。
        不久遇上人口普查，流翠被迫搬走，临走时记下了我的呼机号。那年年底，我收到她的传呼，说她就要生了。出于同情，我按地址找到她，把她送到了一家小医院，她平安地生了一个女儿。月子里，因为无人照料，我每天下班后就去她那里，自觉不自觉地似乎就扮演了一个丈夫的角色。儿子都16岁了，已经很懂事，他对我说：“爸爸，你不能这样子，将来脱不了干系的……”我却认为自己是在学雷锋，对儿子的话不以为然。
        在我的照顾下，流翠身体恢复很快。有一天，她突然抱着我说：“我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了，你要是离开我，我就去死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人不是活在真空中的，我是一个男人，离婚这么多年都是独身一人，面对一个这样依恋我的女人，我是无力拒绝的。”铁军越说声音越小，他低了头，不停搓他的大手，“虽然我有时也挺矛盾，觉得这样下去会有后患，但又有点舍不得，我们的关系是爱人不像爱人，情人不像情人，很别扭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渐渐老了，儿子也慢慢长大，朋友同事都劝我趁早正经找个伴儿。流翠听了，怕失去我这个靠山，开始和我闹，三天两头跑到我家里或单位吵，弄得大家鸡犬不宁。这一闹就是两年，我被她折腾得心灰意冷，神经紧张，先后被查出患上了冠心病、糖尿病。有一次她甚至把我家里的铁闸门弄破，寻死寻活的，还因此惊动了110。
        “说真的，这样闹下去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，我死的心都有了。要不是洁英（化名），我想我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给你讲述我的故事了。每个人对待生活都应该认真严肃，你玩弄生活，生活肯定会找你麻烦的，我是到了46岁，才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。”铁军认真地看着我，他说得很慢，可是掷地有声。
         不弃不离
        洁英是大学老师，丈夫6年前去世，和我一样，也是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生活。我们2001年底经朋友介绍认识。第一次见面是在解放公园，那天她一身得体的装扮，看上去人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，说话更是温尔文雅，典型的知识女性形象。我完全被她吸引了，当时就直接对她说：“洁英老师，我看中你了，不知你是否看中了我，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，你回去考虑下，再回复我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两天后，我接到了洁英的电话，呵呵……”铁军憨憨地笑了，脸上有深深的满足，“洁英真是个好女人，对我对儿子，都有恩的。”铁军的情绪明显地激动起来。
        知道我谈了朋友，流翠就经常去我单位闹，闹一次就要几千元，前后一共要去了3万多元。我没什么积蓄，这些钱全是洁英给的。最后，流翠终于走了。
2002年10月，洁英见我面色不好，无精打采的，就催我去医院检查，结果我血糖过高必须住院。我住院在汉口，洁英上班在武昌，但是在我住院的一个多月里，洁英每天都给我送汤送饭。中午下班，为了赶时间，她回家做好饭后带两份出来，一份给我，一份她在公交车上吃。下午下班，她回家熬汤，给我送到医院后又赶回去照顾父亲和儿子。每次送饭时，护士都会说：“26床，你爱人送饭来了！”病友们也经常说：“你真是好福气，找这么好的老婆！”
        洁英不仅对我好，对我儿子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。为了儿子能顺利参军，她跑前跑后，找人托关系。儿子入伍时，所有东西也是她一手置办的。儿子从小几乎就没有得到什么母爱，而洁英却给了他母亲般的关怀。儿子入伍那天，我和洁英一起去送他，儿子抱着洁英，拉着我的手，对洁英说：“阿姨，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，爸爸就交给您了！”
        这么多年，我经历了太多的变故，洁英对我这么好，我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她的感情。去年洁英生日时，我用多年积攒下来的三千元钱给她买了一枚铂金钻戒，洁英没想到我会买戒指给她，开心极了。
        到去年年底，我们领了结婚证，我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。以前，我从未对任何人说我的故事，现在说出来轻松多了。
        铁军畅然地笑了，然后，他又一次真诚地看着我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在世上这么多年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爱，洁英对我、对孩子那才叫真正的爱，我无法表达心底对她的感情，所以，我来这里，把我这些年的故事和感受讲出来，希望洁英也能看到，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，我把这当成送给她的礼物。也请大家千万以我为诫，一定要认真严肃地对待人生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，只是我幸运地遇见了洁英。”